十月二十七日夜,成国公府后园,假山暗门“咔嗒”一声合拢,将风雪隔绝在外。
密室内,油灯映着六张神色各异的脸。朱纯臣只着素缎夹袄,肥手捧着只紫砂壶。他对面坐着魏良卿,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缎直裰。下首五条人影——兵部尚书崔呈秀、兵部尚书田吉(此时明廷有两个兵部尚书)、工部尚书吴淳夫、左副都御史李夔龙、太常寺少卿倪文焕,正是阉党“五虎”,此刻皆屏息凝神。
“十一月初一,望朔朝会。”朱纯臣啜了口热茶,声音黏糊如蜜,“虎墩兔汗的使臣要当廷哭诉孙祖寿屠戮朵颜卫的暴行。车轮斩啊,诸位……”他放下茶壶,胖脸上浮起悲悯,“老弱妇孺皆不能免,惨绝人寰!我大明以仁孝治天下,岂容此等酷吏横行?”
崔呈秀指节敲着黄花梨桌面,冷笑:“孙祖寿这穷鬼,仗着皇上撑腰,在蓟镇清田追饷,还在自家的昌平卫闹腾,逼得多少世袭武官倾家荡产!此番借蒙古人的刀,正好剁了他的爪子!”
“不止爪子,”魏良卿阴恻恻接口,“蓟镇十万边军,如今被他喂饱了肚子,都成了皇上手里的刀。孙祖寿一倒,这群丘八没了主心骨!”他又压低了些声音,“没了这十万边军,皇上还能靠谁?”
田吉捻着山羊须:“届时,皇上要平辽、要赈灾、要养他那几千御前亲军……银子从哪来?还不得靠咱们去江南‘收’?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收”字,引得倪文焕低笑。
“江南富得流油!”吴淳夫拍案,唾沫横飞,“丝绸、茶叶、盐引、漕粮……哪样不是金山银海?那些东林清流,嘴上仁义道德,家里田连阡陌,商船满江!咱们替皇上‘整顿商税’,严查偷漏,还怕刮不出几百万两?到时候......”
李夔龙抚掌:“待江南银子流水般进了太仓,皇上就知道谁是真能办事的!到时候,魏公公重掌司礼监,咱们在朝在野,还不是……”
“咳咳!”魏良卿轻咳一声,打断李夔龙,目光扫过众人,“眼下最要紧的,是初一的朝会。崔尚书,”他看向崔呈秀,“你是本兵,朝会之上,须得率先发难!”
崔呈秀挺直腰板,眼中凶光毕露:“放心!待那蒙古蛮子哭诉车轮斩时,本官便摔笏出班,痛斥孙祖寿残暴不仁,有伤天和!再联络科道言官,联名弹劾他‘擅启边衅,激变藩属’!定要皇上当场罢他的官!”
“光罢官不够,”朱纯臣慢悠悠道,“最好……押入诏狱。许显纯还在北镇抚司吧?让他好好‘伺候’孙总兵。只要他画了押,认了‘贪功冒进,屠戮过甚’的罪,这事……就板上钉钉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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